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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評論家 | 香港 | 潘希橋 |生命並不短暫,短暫的是人 | 城市當代舞蹈團 | 和光同塵

每年到這個月份,心情便會隨著氣溫一起下沉冷卻。

壁上的日曆快撕沒了,低頭看向廢紙簍,始發現一年又矣,而我記住的,卻都是如雪花般散落的喪禮。

就是在這樣的心情下,欣賞了城市當代舞蹈團的演出《和光同塵》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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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和光同塵》是「城市當代舞蹈節2023」的開幕節目,團隊選擇了不設座位的去邊際感演出風格,觀眾的參與在踏足表演場館的當刻,便被滾到腳邊的黑球激活了:滿地密密麻麻的小黑球,黑球簇擁著中央的巨大鏤空藤球,一個舞者四肢鑲嵌在容器四角,在介乎被動和主動之間驅動著藤球。

 

這種徘徊於積極和消極間的律動,一直延伸到煙霧彌漫的主場館,並籠罩著前半段的演出,成為了調動舞者肢體的一種「狀態」。

 


|「和光同塵」出自道德經六十四章中的「和其光,同其塵」,這裏的「和」作動詞用,意思是「與光共處,與塵世同調」,兩個喻體分別對應永恆和世俗兩個概念。

 

在演出的前半段,舞者呈現了生命力的萌芽,那是一種生澀的、略顯違和笨拙的擬態。在這個階段,生命尚十分懵懂,舞者在無定向的姿態中被召喚,並被同一方向吸引,對原始力的敬畏從體內吐出了蠶絲,演化成膜拜——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;而他們的肢體,也慢慢從自然力中得到啟發並轉化成美好的韻律,這種從虛空中甦醒的協調感,呼應了生命本身的積極性,亦展現了回應大自然的被動性。

 

隨著生命力繼續推演,舞者似是「學會了」掌控身體,並把眼目放到彼此身上:他們笨拙地凝視,像第一次看到鏡子般互相舞弄,在這個階段,生命的積極和消極性此消彼長,人們開始以肢體回應肢體。值得一提的是,是次演出的舞者來自現代舞、中國舞和芭蕾舞三個派系,這亦令舞者在演繹生命的萬象森羅時更豐盈飽滿。

 

生命一旦選擇「同塵」,便意味著放棄對永恆的凝視,並且無可避免地墜入停滯和混沌的輪迴,從這時起,音樂變得焦躁,鐘擺般固定的水滴聲隱沒,場外的舞者帶著新的秩序介入,原有的節奏被肅清淡出,而地上游離的黑球,始終不曾表態,它們既象徵了塵世的侷限,也作為一種線性的痕跡,詳實反映出各種循環跌宕後的觀測結果。



來到下一階段,生命力回歸膜拜,但這次,他們膜拜的對象不再是遠方的虛空,而是在攙扶中進場的生命。有些涵義極其龐大的字眼,偏偏只能在易碎的基調上築起,像「犧牲」。在這一幕,舞者在一遍呢喃中恭敬地構建了統一的秩序,築起漣漪一般的圈線。

 

演出的後段,塵世在盛大的衝突後,似是尋到了和諧,但和諧中卻隱含著某種陰謀,祥和之下可見零散的衝突,象徵疆界的繩索消失了,但地上有人蜷曲蹣跚,旁邊的人把象徵一捆捆束縛施加於斯。

 

生命力在白日之下呈現出錯綜複雜的肖像,但追溯本源,一切依舊來自於塵和光互相呼應的蠢慾,一如演出伊始被挪動和踩碎的黑球,一如那些隨著晨曦而甦醒的祖先,只是這些主動和被動在各種狀態的疊加下,有了更詩意的名字:因果。因果又衍生出塵世的眾對立:枷鎖和自由,吶喊與沈默,喜悅與悲傷,誕生與死亡,等等。

 

演出的尾幕迎來了挾帶著審判意味的結局,那是當原始力重新主宰時空,光線穿透塵世所有的紛擾,像形成鐘乳石一樣形成了結局。在塵世的簇擁下,無數的黑球灑落,像宣告一個命運。

 

命運的宣判落下了,但鐘擺聲並不止息,在沉靜中,彷彿有誰在誦念阿多尼斯的詩歌:生命並不短暫,短暫的是人。

 

文|潘希橋

圖|Photo Carmen SO, Courtesy of City Contemporary Dance Company

 

城市當代舞蹈團|《和光同塵》

觀賞日期|2023年11月15日20:00

地點|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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